
在晚清时期的山东省,曾经发生过一起罕见的屠杀普通平民的冤案。
清朝山东政府调动强大的军力,屠杀了生活在黄崖山山寨里的百姓,死亡人数多达上万,史称黄崖山事件。通过这起罕见冤案的介绍,可以透彻的看见晚清政府的腐朽与残暴。
(黄崖山寨遗址)
第一部分 张积中讲学黄崖山
张积中出生在江苏扬州的一个书香门第,家里面有很多人在朝廷做官,比如他的堂弟叫张继馨,就做到了陕西的巡抚,张积中的哥哥叫张纪功,先后在中国四个地方当过知州。
1854年太平天国军队攻克了临清城,张纪功作为当地的最高行政长官,和家人一同殉职报国,甚至连他的独生儿子都一起殉难。用传统观念来看,这一家人绝对是忠臣世家。清朝政府为了表彰张纪功一家的忠贞,把他们的世袭爵位传给了他的张纪功侄子,也就是张积中的儿子张绍陵。
在黄崖山事件爆发之前,张绍陵已经是济南的候补知县。
张积中饱读经书,又拜太谷学派的创始人周太古为师,学习宋明理学兼学佛道理论。太古学派的思想和王阳明的思想很相近,强调“良知”和“实行”,主张“教养天下”。太古学派后来出现过一个著名的文化人刘鹗,中学语文课本里面的《明湖居听书》一文,就出自刘鹗的小说《老残游记》。在这部小说中,有对太古学派思想的生动介绍。
周太谷去世之后,张积中潜心学术。但是他安定的书香生活没有持续很长时间,1856年太平天国军队攻克扬州,张积中全家不得不举家搬迁到山东。因为他的儿子和表哥都在山东做官。
到了山东之后,山东肥城县黄崖山附近有一个读书人叫刘耀东,他久闻张先生大名,听说张积中要搬到山东,就主动要求拜张积中为老师,同时把家里面的房产分出来一些,让张家人在这里居住。
1859年捻军从南方打到山东省,肥城县出现了起义军的身影,为了安全起见,张积中一家又搬到了100多里之外的博山县。可是好景不长,到了1861年,捻军又打到了博山一带。无奈之下张家人又搬回到了黄崖山附近原来的住处。
来回的搬家让张积中不堪其扰,找到一个稳定的安身之所,对他来说是一个迫在眉睫的要事。这时候,他抬头看见了黄崖山,眼睛不禁一亮。
在捻军骚扰之前,黄崖山当地的老百姓为了逃难,已经在山上建了一些石寨。黄崖山这个地方地势很有特点,四面群山环绕,山顶却有一大片的平地,只有羊肠小道可以上山,易守难攻。张积中认为在兵荒马乱的时候,到山上去避难是一个很好的选择,于是他就出钱扩修了山寨,并且从市面上购买了一些简单的武器,让他的学生们在学习之余习练一些简单的军事战斗和防御的技术。当地老百姓看到这个情况后,认为黄崖山可以给他们带来一定的安全感,于是就来投奔张家,这一次来的有上百户人家。
到了这一年的八月份,捻军又打到了长青地界,这一下不但附近的老百姓来避难,一些富裕的地主乡绅也来到黄崖山躲避匪患。
因为人来的比较多,张纪中就让他的弟子在山上熬粥,在山下准备一些开水,只要是进山避难的人都可以有饭吃,有水喝。此外张积中本人还精通医术,所以他还在山上设立了医药局,施药治病。
这些都是张积中秉承太古学派“教养天下”观念做出的选择,不过在老百姓眼里则大不一样。有吃有喝有医生,黄崖山在乱世简直就成为了附近人民心目中的天堂,张积中自然就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。因为这个原因,投奔山寨的民众越来越多,原本荒凉的黄崖山俨然成为了一个繁华的山间小镇。
值得一提的是,当时来到黄崖山的不仅有普通百姓,还有一些达官贵人。这是因为张积中的表哥吴载勋在荔城县做知县,1861年4月又做了济南的知府。他本人很喜欢太古学说,在济南的官场也大力吹嘘张积中的道德文章,正所谓上行下效,在他的引荐下,省城里面一大批官僚财主也来到了黄崖山,拜张积中做老师,这也无形之中抬高了他的声望。张积中在家里排行老七,后来张积中成了远近闻名的“七先生”。
1862年到1863年间,捻军对山东的骚扰已经深入到腹地,为防不测,张积中在黄崖山打造了两座山寨,并且准备了一大批的火枪、弓箭之类的武器,这些措施有效的加固了山寨的安保能力。当年有一次捻军果然就打到了山上,后来被张积中带领弟子和老百姓成功的击退。这一件事情让黄崖山在难民中的声望再次拔高,自然引发了新的一波迁入大潮,最多的时候,黄崖山的人口多到上万。
张积中在黄崖山上是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。由于黄崖山要养活大批的人口,张积中对黄崖山山寨进行了一系列的管理措施。
首先在经济政策上,张积中要求,所有进山落户的人,无论贵贱,必须上交一半的家庭财产。张积中利用这些财产,在附近的县城开设了大量的商铺,包括药店。这些商业上的利润,成为供养黄崖山百姓的主要财源。
在教育政策上,张积中把学生分成两种,一种属于入室弟子,一种属于一般学生。一般学生张积中不亲自教学,而是让他的学生代为传授,教材以他著作的刊物《指南针》为主。对于自己的核心弟子则进行五天一次的讲学。除此之外,还有外面进来求学的仰慕者,张积中也会视情况接见。
事实上后来在黄崖山上面已经形成了一定的等级制度。张积中很少露面,包括他后来钦定的两名女弟子,一个是自己的侄女,一个是自己师傅周太古的孙女,在黄崖山上都拥有极高的地位,想要见到这拉两位女首脑,人们需要在她们的房子前面三拜九叩!
(黄崖山寨遗址)
第二部分 张积中被外人诟病的两个选择
张积中领导下的黄崖山民间自卫团体并非是完美无缺的。他有一些做法给自己带来了麻烦,最后甚至成为致命的麻烦。
一个做法是深夜祭祀。张积中在黄崖山恢复了上古时期祭祀的方法,他们穿上仿照古制的服装,选择在半夜祭祀。因为先秦时期有在子夜祭祀的传统,取迎接黎明的寓意。祭祀的时候,非入室弟子无权参加,由于是在山顶祭祀,半夜三更的时候黄崖山顶灯火通明,烟火缭绕,在外人看来充满了神秘的色彩。当地人称呼张积中为七先生,这个时候就说,七先生又在祭祀了。西方有句谚语:恐惧源于未知,神秘的祭祀增加了官府对张积中的怀疑。
另外一个做法是招募江湖人士作为守卫力量。张积中遵循老师的教诲,只要愿意投奔他的人,不分贵贱都接纳,最后带来的后果就是鱼龙混杂,泥沙俱下。一大批鸡鸣狗盗之徒和贩卖私盐之徒进入了黄崖山,这些江湖人士性格狡猾,出手凶狠、不顾后果。到了后来,黄崖山上很多权力被这些人掌握,张积中只是一个被架空的精神领袖,当地政府派人来斡旋的时候,经常被告知张先生云游去也,这就从侧面证实,张积中已经失去了对黄崖山的实际指挥权。这个情况在后来张积中的自我辩解书信里面都有解释。他说自己已经被那些桀骜不驯之徒“劫我主盟,苟全性命,禁之不得....徒拥虚名,非能自主”。
(黄崖山寨遗址)
第三部分 诱发大屠杀的两根导火索
第一根导火索,王小花的供词。
1865年的秋天,山东潍县有个名叫王小花的人,准备全家搬到黄崖山,这件事情引起了地方官员的怀疑,他们把王小花一家捉拿归案,审讯的时候王小花说有人请他们去黄崖山,到张积中那里,听说那里已经汇聚了很多的人马。山东巡抚闫敬明听说这件事之后马上派员查实,可是打探的人看见张积中相貌堂堂,言谈举止非常有礼节,做的事情也很正派,于是就回去向上面回报,意思张是一个在当地实施教化的良民。复查之后也大家也认为张积中他们一家属于书香世家,不像那种聚众做土匪的人家。
第二根导火索是发生在1866年的一起案件。1866年10月份,山东破获了一起聚众谋乱案,首领冀中华称他有5个同党都和张积中有结盟的关系。这个案子出来之后,山东巡抚闫敬明就派山东肥城县的知县和长清县的知县,会同省城的巡捕官前往黄崖山,让张积中到济南来说明情况。可是到了黄崖山之后,由于和山上的村民发生误会冲突,最后导致进山谈判的人里面有几位随从被打死。
村民杀死政府职员,这件事情直接引爆了导火索,山东巡抚随后调遣大兵压境。黄崖山这边的老百姓知道了之后也是群情激奋,黄崖山附近的所有的老百姓都退居山寨,这就等于收缩了阵营做出迎战姿态。
为了保障物资供应,有人往山上源源不断的运粮运燃料,运军火,运武器。后来又有史书记载,又有有几百村山民夜里下山掠夺了附近的村庄,而且抢夺了老百姓的骡马,在混战之中又有几名无辜的百姓被杀死。
黄崖山和附近老百姓的矛盾也开始激化。
这个时候在山东巡抚看来,黄崖山已经成为了匪徒聚集的地方,再加上此地靠近省城,一旦出事情那就是心腹之患。同时他认为张积中这个人本身博学多才,一定是诡计多端,此外捻军还在附近活动,他担心黄崖山和捻军结盟。
多方权衡之后,1866年11月7号,山东巡抚派兵围剿黄崖山。
根据历史记载,在这一次大规模的围剿中,上千平民遭到了官兵的屠杀,还有很多人摔到悬崖下面,落到山沟里而死。山寨中的上千人拼死相搏,没有一个人投降。即便有少数人被捕获的人,都表示愿意和老师一起死。最后只剩下妇女儿童400多人,也都是视死如归。张积中全家人集合在祭祀的祠堂里面集体自焚!
在这一起罕见的绞杀平民的战斗中,清朝的官兵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,这和他们面对洋人军队体现的腐败无能相比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内战内行,外战外行,用到晚清这些军人身上,真的是恰如其分的妥贴!
讽刺的是,攻入黄崖山之后官方没有找到任何反叛的证据,最后为了捏造证据,军官命令军营里面七个无辜的裁缝,用山上搜出来的唱戏的黄色戏服,缝制了一件粗糙的龙袍作为张积中造反的证据。后来因为担心阴谋暴露,又把这七位裁缝杀人灭口!清朝的官员杀气老百姓来,真的是勇敢的很。
为什么地方政府在屠杀黄崖山的时候显得如此积极而坚决呢?后来有学者研究了当时山东官场的一些升迁历史,提出了一个合乎逻辑,但是又让人不寒而栗的解释:1866年的时候,当时的山东政绩乏善可陈,官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事件在皇帝面前邀功请赏,相反,由于地方起义和老百姓抗税运动此起彼伏,地方官员的官帽子岌岌可危。就拿这次屠杀的最高指挥官,山东巡抚闫敬铭来说,这货自己在1866年春天就遭到了降职处理。所以当时的山东官场从上到下都已经意识到,张积中这个软柿子,正是保住他们的仕途的救命稻草。
事实证明,这伙人押宝押对了。别人不说,就说这个闫敬铭,在屠杀了黄崖山平民之后,以平乱之功上报到朝廷,不但官复原职,而且先后升为工部侍郎,户部尚书,一直到东阁大学士。鲜血染红顶子,这句话用来说他,实在太准确了。
总结一下:黄崖之案是晚清山东地区的一件重大冤案,起因是地方政府对于民间自卫性团体的猜忌和恐惧,后来又掺杂了地方官员疯狂谋求政绩的私心,所有这一切都暴露了腐朽晚清官僚的残酷本质。近来网络上常有人为晚清官僚做翻案文章,看问题要看主流,就以晚清整个政坛来看,腐朽,落后,反动,是清政府的主流和本质,无需为他们涂脂抹粉。如若不然,怎么会有后来的丧权辱国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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